陌音

【赤黑】妖精物語 Ch.3

　　「好厲害……」

　　感覺到有人從那台廂型馬車上走下來接近他，征十郎警戒的轉頭看向出聲者，經過評估確認對方沒有敵意也無法對自己和哲也造成威脅後，正要轉開目光時，耳朵接收到連串的噪音，吵得他直想把剛才收回去的武器再次叫出來，一刀劈下去，世界清淨皆大歡喜。

　　「好強、好厲害！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我們兩個人還只能勉強支撐，而你竟然那樣輕輕鬆的一個人就把他們全部解決掉了！超強大的！！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強的人！！！可以告訴我名字嗎？拜託你求求你麻煩你務必要告訴我！！！！」

　　連珠炮似的毫不停歇，令征十郎不只耳膜，連頭都開始隱隱作痛。盡管煩躁盡管不爽，要不是殺人會被逮捕，導致從此與哲也分離，更甚者連累到哲也，他才不會勉強自己忍耐。然而，這名金（犬）髮（科）人（動）類（物）的下一句立刻引爆他的殺意。

　　「你背後只有一枚翅膀……你是有主人的妖精對吧？你的主人是誰呢？在後面那台馬車上嗎？我把你買下來好不好？絕對會對你更好，不會讓你做你不願意的事的！！！對了對了，我是黃瀨涼太，不要忘記我喔！」

　　『哪，哥哥。這裡是血腥大道，我可以，殺了他吧。』殺氣四溢。

　　在那名還不知道自己已被判死刑的人類單方面地說個沒完的同時，馬車來到征十郎的身後，征十郎頭也不回的用心電感應向自己的半身詢問，然而語尾下落的語調比起疑問句，不如說是肯定句。

　　這裡是就算死人也不奇怪的血腥大道，殺了人大可把責任推到盜賊野獸身上去，只要沒有……偏僻荒涼的血腥大道也很難有目擊者舉證，葬身於野獸腹中的真相將永遠被掩蓋在風沙之下。畢竟這裡可是，盜匪野獸橫行的血腥大道啊！

　　然而……

　　「征君，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嗎？有沒有受傷？」黑子擔憂不安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除了為他們的毫髮無傷祈禱並在事後製作砂糖菓子為他們療傷外，完全幫不上忙。

　　他討厭，害他們受傷的自己。

　　「沒事的、沒事的。」他的聲音似乎帶有一股魔力，令人不由自主地願意去相信，安撫的字句被紡織出成為安定黑子的錨，「我們可是誕生自紅寶石的貴石妖精，黑子要對我們多點信心。」

　　溫柔地低聲細語成功梳理開黑子的不安，他的心隨著他最喜歡的沉穩聲音慢慢地平靜，「嗯……但如果受傷了，請務必要告訴我。」

　　製作精美的砂糖菓子能賦予妖精維持『形』所需的能量，除延長妖精壽命，亦是對受傷虛弱的妖精萬靈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使傷口快速癒合、於短短三五天內恢復生龍活虎……諸如此類的奇效。

　　「相信我們，我們不會輕易受傷，你的銀砂糖就留待品評會用吧。」聲音透著一股驕傲，這份驕傲源自誕生以來的八年間四處挑戰強者未曾一敗，『赤司征十郎』是勝利的代稱，他們從不知敗北為何物。

　　平復黑子的擔憂，赤司抬頭直視前方數十公尺開外的征十郎所在地，用心電感應回應，『現在還不行。這裡距離血腥大道的入口太近了，無法排除被人看到的風險，再等等，等到深入至中間段時再動手。』

　　無懈可擊的微笑底下是無盡的殺意，與黑子對話時眼裡的暖意飛速冷卻，聲音的溫度垂直落至負兩百七十三的絕對零度，赤司也聽見了那名人類妄圖買下他們的不知死活。但正如他先前所言，現在不是適合動手的好時機。此外，他們盡可能的不願做出諸如殺人等會讓黑子／哲也感到不舒服的事。

　　『不過如果牠繼續不知死活的觸犯我們的底線……』赤色的眸子裡閃著狠戾，釋放出隱藏在溫和面具下，屬於掠食者的冰山一角。

　　馬車行經身側時，征十郎輕飄飄瞥了黃瀨一眼，異色的眸子裡閃著妖異的光，震懾的黃瀨動彈不得，接著淡淡移開目光，身手俐落地跳上副駕駛座。

　　『那就提早讓不聽話的狗消失吧。』

　　赤司征十郎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即使赤司經常以溫和示人，但那不過是方便行事的面具，一旦那假面剝落下來，他們骨子裡是一樣的高傲，對無關人事物冷漠無情至無人性的地步。

　　他們的柔軟只會留給黑子哲也，也只有黑子哲也能夠享有。

　　中了定身術似的被固定在原地，直到赤司等人的馬車駛過，才被自車內跳出的妖精砸暴栗而清醒，「在發什麼呆啊！黃瀨涼太你這個白癡！」

　　「痛痛痛……痛！笠松前輩下手也太重了吧！」從定身狀態回復，黃瀨抱著頭哀號躲避來自黑髮黑眼身高約莫三十公分的妖精的鐵拳暴栗。

　　「沒事去招惹他們做什麼？他們可是貴石妖精，你也看到他們輕而易舉地解決掉那麼多人，不是我們能應付的對手！」在海常工作資歷超過百年，地位可與普通職人平起平坐的超資深妖精員工──笠松幸男發出恨鐵不成鋼的怒吼，「還不快點動作！是不想活著離開血腥大道嗎？！先說好，我可沒興趣跟你死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

　　「嚶──！前輩你到底是對血腥大道這個地點不滿還是因為對象是我不滿？」黃瀨半真半假的向笠松哭訴求安慰。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你。」忙著安撫受驚的馬匹，笠松一個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

　　「好過分！！！」哭喪著一張俊臉的黃瀨能激起八歲到八十八歲女性都母性本能，就算是男性也會看在黃瀨自毀帥氣度的份上手下留情。

　　然而這招對於熟知他本性的笠松不只完全行不通，還額外收獲一枚落在屁股上的飛踢，「閉上嘴趕路！」

　　「……是！」

　　＊

　　野狼群、四次。

　　荒野烏鴉、三次。

　　沙漠蟒蛇、二次。

　　進入血腥大道第四天，扣除第一天的盜賊們，已經遭逢多次生於荒原的野獸來襲，高密度的攻擊頻率外加隨時保持警戒的精神緊繃，蠟燭兩頭燒即便是赤司與征十郎也難免感到體力不濟。

　　體力不濟便容易疏忽大意，造成的結果是受傷然後衍生出的更多疲勞。為了打破惡性循環，黑子只要一有空閒便製作砂糖菓子好給兩名作戰輸出主力的貴石妖精補充體力，然而受限於顛簸搖晃的馬車以及空間狹小部分較龐大的器具無法使用，製作砂糖菓子的難度與所需時間大大提升，黑子光是捏出一個勉強像樣的砂糖菓子就需要平常兩倍的時間，而且還沒算上一個手抖毀了整個砂糖菓子而必須重新來過的可能性。

　　黑子看著越來越少的銀砂糖發愁，雖說出門時帶足了四桶自己精製的銀砂糖，製作巴掌大小的砂糖菓子也僅需要一手掌的量，然而其中三桶必須保留至品評會，作為自己擁有穩定提煉上等銀砂糖技術的證明，另外先前為製作品評會的作品和路上的旅費已用去超過五分之四桶的量，剩餘的銀砂糖根本無法支撐他們平安走出血腥大道。

　　若要活著抵達王都，卻會被排除在參賽者之外，如此便與他踏上旅途的目的本末倒置，如果讓麗子小姐得知自己未能成為銀砂糖師的原因竟是由於銀砂糖的量不足三桶，那後果……黑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黃瀨倒是提出犧牲赤司的餿主意，不說黑子從來沒動過絲毫犧牲赤司的念頭，就算銀砂糖師的資格只要赤司或征十郎犧牲性命便可到手，他也不要這種浸染愛人鮮血的資格。而黃瀨本人更是在將提議說出口的下一秒被笠松修理，四處逃竄抱頭慘叫。

　　不是沒想過向黃瀨借用銀砂糖，畢竟他們現在是命運共同體，但不提對方是否願意答應，重點是他家這兩隻妖精挑食的很，非他親手精製的銀砂糖塑形而成的砂糖菓子就不吃，偏偏妖精們對銀砂糖的味覺精細到連製作者是誰的微妙不同都能分辨。

　　不是沒有過拿他人精製的銀砂糖製成的砂糖菓子給予赤司與征十郎食用，但自從黑子製作砂糖菓子的技術進步到足以賦予妖精們能量，他們就再也不願進食其他人的作品，即便是他人精製後經由黑子的手完成的砂糖菓子。假如硬塞給他們，砂糖菓子的下場便是被兩名妖精高超的劍技破壞為不成形的白色粉末。

　　黑子煩惱著笠松也在猶豫，根據近期海常工坊的內部會議，在血腥大道附近有一片砂糖林檎樹林，會議中曾提及這片樹林的去留──確保砂糖林檎穩定且大量的來源是所有工坊與製作砂糖菓子同等重要的任務，因於人工栽培的砂糖林檎樹完全無法結出果實──然而這片樹林的所在位置接近血腥大道中段，不論從任一方向接近都需要三天以上的時間，路程遙遠又危險，耗費的資源成本與收獲相比太過不划算，總而言之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同樣是為了確保砂糖林檎的來源，工坊不會公開各自掌握的砂糖林檎樹林的位置，以防敵對工坊或獨立職人搶奪，因此這片樹林的確切位置是海常工坊內部的機密，不該告訴任何人。然而對方於己有恩，再說工坊已經好幾年沒派人前去採收砂糖林檎，不如乾脆做個順水人情，當作是對方願意保護自己……和黃瀨那不懂一點禮貌的後輩平安離開血腥大道的謝禮。

　　想到這，笠松一揮韁繩令兩輛馬車並駕齊驅，喚住正愁眉苦臉旅伴，「喂！黑子，關於銀砂糖，或許我可以幫忙想點辦法。」

　　「真的？」黑子眼睛一亮，滿懷希望地從車廂中探出頭，「笠松前輩有好辦法的話，鄭重請求您務必告訴我。」

　　回想前一晚才複習過並記憶在腦海中的地圖，笠松在心底默默計算比對目前位置、砂糖林檎樹林的相對方向與路程、樹林與血腥大道出口之間的距離，伸手比向東北，「那個方向有一小片砂糖林檎……」

　　「等等，笠松前輩！」發覺對話的走向不太妙，話才說到一半便被黃瀨強硬打斷，「這不是工坊內部機密嗎？怎麼可以告訴外人！？」

　　「白癡！你以為是托誰的福我們才能活到現在？做妖精要知恩圖報懂不懂！做人也一樣！」笠松不客氣地吼回去，同時賜予今天第七次的鐵拳教育，「再說那片樹林都幾年沒去採收了，就算公布給所有砂糖菓子職人知道，我也嚴重懷疑會有人來採收，既然現在黑子迫切需要就告訴他不是應該的嘛！還是說你想就這樣袖手旁觀黑子在品評會上湊不滿三桶銀砂糖勝之不武？」

　　「當然不是！」黃瀨連忙否認，他承認看不起那名瘦小又弱不禁風、還暴殄天物將兩名強大的戰士妖精當玩賞用妖精對待的砂糖菓子職人，但他更不能接受用下流手段不戰而勝，他要以他的實力在堂堂正正的比賽中光明磊落的擊潰對手。

　　轉回頭深呼吸，平復火氣後笠松接續未完的對話，「那個方向有一小片砂糖林檎樹林，附近的一座宿砦大概也是為此設立的，如果加緊趕路應該能在黃昏時抵達，我們可以在宿砦中稍作休息並精製銀砂糖。」

　　黑子眉毛彎彎，渾圓的雙眼如風雨過後烏雲烏雲退盡的天空充滿神采，「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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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更新~